在二里头找寻ldquo最早的中国r

二里头,原本是洛阳盆地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村庄,可就在那一望无际的田野下面,隐藏着多年前华夏民族的一段辉煌历史。50多年的考古发现带给我们一次次震撼,它拥有的一个个中国之最,把它送进了世界文明史的殿堂。

千古之谜

8月5日,吴庆龙等中国学者在世界著名学术刊物《科学》上发表论文,证实大约年前,黄河流域的积石峡地区曾经发生了一场特大洪水。而这场大洪水,或许就是传说中大禹治理的那场水,抑或与中国第一个朝代夏朝的建立有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一论断,在学界再次引爆了近百年来关于“夏朝有无”的大争论。这个发现,究竟是将神话变成了历史,还是将历史变成了神话,都将会迎来更多、更严谨的科学论证。因这次争论,公众再次将目光聚焦在了偃师二里头。因为在这里,专家们已经证实,它是毫无争议的“最早的中国”。

尽管《史记》中的《五帝本纪》《夏本纪》对上古史有过简略的叙述,但西周之前的历史脉络一直混沌不清。中国的起源在哪里,又是如何诞生的?这个千古之谜,吸引历代学者不懈求证,去探寻终极答案。

与殷墟、兵马俑、商城遗址等众多考古源于偶然性不同,二里头遗址的发掘,则是学者带着问题有备而来,是“由已知推未知的探索”。

中国社会科学院夏商周考古研究室主任、二里头工作队队长许宏博士讲解,上世纪50年代,中国古史专家徐旭生把上古文献中关于夏王朝都城和主要活动地域的记载加以排比梳理,年夏季他以70多岁的高龄率队踏查了登封、禹州、巩义、偃师等地的数处遗址,最终把目标锁定在了偃师二里头,徐旭生在调查报告中感叹:“那在当时实为一大都会。”

20世纪60年代的二里头遗址发掘现场

从此,50多年对二里头的野外考察工作持续不断。60余次的发掘,累计面积达4万多平方米,带来惊喜无数,众多的中国之最在中华文明史上具有划时代的历史意义:

这里是多年前东亚大陆最大的中心性城市,最早的具有明确城市规划的大型都邑。

这里有最早的城市主干道网、最早的宫城、最早的宫殿建筑群、最早的青铜器和绿松石器制造作坊、最早的青铜礼乐器群、最早的青铜近战兵器……

二里头出土的青铜爵

此外,大型“四合院”建筑、玉质礼器、各类龙形象文物、白陶和原始瓷的发现,以及骨卜的习俗、鼎鬲的合流等,都是“中国”元素的大汇聚。

许宏说:“二里头文化的崛起给人以异军突起的感觉。也许,这样的关键性节点就可以叫做开创历史的新纪元吧。”

中央之邦

二里头遗址位于偃师市西南约9公里处,北依邙山,南望嵩岳,古伊洛河从它的南面流过。盆地水足土厚,物产丰富,交通便利,有险可依,自古被认为是“天下之中”,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帝王建都之所。

已有50多年“队龄”的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二里头工作队,就驻扎在遗址上。8月16日,乌云密布,站在工作队二层办公小楼的露台上远望,一片雾霭笼罩下,是无边的农田。高过人头的玉米正值灌浆期,大豆长势正旺;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在低头劳作;微风过处,田间飒飒作响——一幅标准的中原田野景象。

年宫殿区东部建筑群发掘场景

二里头考古队副队长赵海涛,指着雾蒙蒙的远方讲解,二里头遗址略呈西北—东南向,东西最长约米,南北最宽约米,现存面积多万平方米。

遗址的主要文化遗存属于考古学上的二里头文化,著名的“二里头文化”由此得名。都邑的兴盛时代,距今约年—年,相当于古代文献中的夏、商王朝时期。

就是在这一片寻常的田野之下,藏着一个体量巨大、深不可测的宝库。

无论古今中外,道路都是城市的“骨架”和动脉,考古专家对遗址主干道的探寻,自然是重中之重。

二里头都邑的道路在哪里?上世纪70年代,在2号宫殿东侧,探明了一条多米长的南北大路,而后被搁置。20多年后,许宏从发黄的记录和图纸中看了这一条线索,异常兴奋。他预感到,这或许就是打开二里头都邑宫殿区布局之谜的一把钥匙。

顺着这条线索,短短几天,一条近米的大道被勘探了出来。

不久,一位村民抱怨自己家的小麦总是长不好,许宏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地下有质地致密的夯土建筑基址引起的渗水不畅?

钻探结果大喜过望,地下不是夯土建筑,而是坚实的路土。顺藤摸瓜,他们居然发现了主干道的“十字路口”!

随后,考古队追探出中国最早的城市主干道网——中心区的“井”字形道路网,大路最宽处20米左右,相当于现代公路的四车道。

追寻着这个正确的打开方式,考古随即串联起了一系列的新发现:发现最早的双轮车辙,这在东亚文明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义;发现中国最早的“紫禁城”——宫城、最早的中轴线布局大型“四合院”宫室建筑群、最早的多进院落宫室建筑群。

有位德国学者说过,中国都城绝对理性的平面布局,与古罗马城建在山头上延展的平面形成强烈对比。《吕氏春秋·慎势篇》提到,古代国家“择天下之中而立国,择国之中而立宫,择宫之中而立庙”。这一理念在二里头时代一展无余。而中国古代王朝都城的营建规制,则是发端于二里头都邑,一脉相承延续了多年。

许宏认为,二里头这座超大型都邑腾空出世,改变了之前对于邦国“满天星斗”分散局面的认识,一个“中央之邦”、一个最早具有广域王权国家的生动形象展现在世人面前。而二里头文化所处的洛阳盆地乃至中原地区,就是最早的“中国”。在地缘政治上,地处中原腹地的郑州——洛阳地区成为中原王朝文明的发祥地。

叹为观止

在考古工作队的二楼,赵海涛打开了一个陈列室。满满六层铁架,许多说不上来名字的白色、黑灰色精美陶器,让人不得不惊叹于3多年前工匠那巧夺天工的制作艺术。

他说,去过博物馆的人都知道“二里头”三个字沉甸甸的分量,国家博物馆、河南博物院,或是洛阳市、偃师市博物馆,在早期国家文明史的展品陈列中,二里头遗址的有关描述和出土物,始终会被放置在最耀眼处。但最珍贵的文物并不在这里,其中有一件超级国宝“中国龙”,用“叹为观止”来形容毫不过分,如今保存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随葬出土的绿松石龙形器、铜铃和海贝

那是发生在年春天的故事。工作队50多年来首次在宫殿区发现了成组的贵族墓,其中有一座墓葬规格较高,出土的铜器、玉器、漆器、陶器和海贝等随葬品达上百件。在看到绿松石龙形器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赵海涛回忆,绿松石龙形器放置在墓主人右臂之上,呈拥揽状,每片绿松石的大小仅有0.2—0.9厘米,厚度仅0.1厘米,从龙首到条形饰的总长超过70厘米。龙头隆起于托座上,扁圆形巨首,吻部略微突出。三节青、白玉柱组成颌面中脊和鼻梁,绿松石蒜头状鼻端硕大醒目。两侧弧切出对称的眼眶轮廓,梭形眼、轮廓线富于动感,圆饼形白玉为睛。由绿松石片组成的菱形主纹象征麟纹,分布全身。龙尾部渐变为圆弧隆起,若游动状,跃然欲生。

许宏说,当你从上俯视它时,你分明感觉到它在游动;当你贴近与它对视时,它的白玉双眼分明又是在瞪着你。这个用工之巨、制作之精、体量之大的绿松石龙形器,在中国早期龙形象文物中十分罕见,因为出土在“最早的中国”,所以它是一条真正的“中国龙”。

用绿松石镶嵌龙图案的器具,绝非是一般人可以享用的。学者猜测,墓主也许是主持图腾神物祭祀的“御龙氏”,也许是沟通天地、乘龙驾云的巫师,他所佩戴的“超级国宝”,或许具有引领亡灵升天的宗教意义。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成公十三年》)。保有祭祀特权与强大的军力,自古以来就是王者建立国家、拥有王权的基础。从早期王朝流传下来的祭天崇祖的传统,几千年来一直是中国人宗教信仰和实践的主要内容。

遗址发现的有大型祭祀区,东西连绵余米,集中分布着一些可能与宗教祭祀相关的建筑。

祭祀用的青铜与玉石等礼仪用器,构成独具中国特色的青铜礼乐文化,显现出以礼制立国的王朝特质。

为了满足礼制的需求,客观上又催生了冶铸业这匹“黑马”的跃起。遗址已经发现的青铜器约件,包括容器、兵器、乐器、礼仪性饰品和工具等,这些青铜器属于铜与锡、铅的合金,造型复杂,做工精美,有的器壁很薄,装饰有镂空花纹,在中国金属冶铸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宫城的一墙之隔,考古发现了最早的官营作坊:铸铜作坊和绿松石器作坊。据介绍,所有的产品及其生产,都被王室贵族所垄断,这真让人尽可以去遥想王室的富足。

文化辐射

考古发掘显示,在二里头时期的东亚大陆,二里头周围甚至边远地区,经常能看到二里头的文化元素,如重要的礼器陶酒器、爵等。同时,在二里头文化中也包含着来自四面八方不同地域的文化元素,如玉鸟形饰、玉柄形器等,它们之间相互影响、融合,又以二里头为圆心,大范围向外扩散,北抵燕山南北的夏家店下层文化,南及四川的长江流域一带,西达黄河上游的甘肃、青海。

许宏《最早的中国》

许宏在《最早的中国》一书中分析,作为东亚地区最早的“核心文化”,二里头文化凭借其软实力的巨大张力,向四周发散出超越自然地理单元和文化屏障的强力冲击波,就是在这一过程中,华夏国家完成了由多元向一体的转型,“中国”世界的雏形得以形成。

考古学研究表明,在东亚大陆,春秋战国时代,中原式直刃青铜剑的分布,基本上可以代表文化意义上“中国”的扩展范围,其北、南、西界分别到达了长城、岭南和成都平原。这一范围,恰恰和二里头文化陶、玉礼器的分布范围大体相合。

这一结果,真是意味深长。如果是这样,二里头的影响范围之大,甚至突破了《尚书·禹贡》所载“九州”的范围。

二里头的王朝究竟是姓夏还是姓商,夏、商文化的分界线又在哪里?学者们历来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但这一切,丝毫不会影响到二里头在中国文明发展史上的地位和分量。

如何提升二里头这一中国“名牌”的知名度?李克强总理10多年来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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