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西晨报》记者的问答
1、在海昏侯大热的当下,您写《海昏:王的自述》的初衷是什么呢?能否谈谈您的写作过程与心路历程?其实现在关于海昏侯的著作有不少,您觉得这本书有什么特别的呢?您是从一个怎样的视角去看待刘贺这个人?并且在刘贺被贬江西之后对于江西的文化带来了什么影响呢?
答:从第一部写眀代南昌宁王朱宸濠叛乱的小说《皇帝不在的秋天》,到目前手上正在写的有关万寿宫的长篇《浮灯》,我一直倾心于江西本地的历史题材。多年前当“海昏”这个地名和这个词浮现时,就引起了我的写作欲望,我是个对字、词比较敏感的写作者,或许与我长期写诗有关,也造成了我的词语洁癖与对阅读的挑剔。若不是海昏侯墓的挖堀,与百花洲文艺出版社社长盛情邀约,《海昏:王的自述》会推晚一些写,不会这么快就出来。我是懒散的,是出版社的催促使我勤快了些。对我而言,写长篇就是织锦,织出一匹匹在时光中不肯衰朽的锦缎,是为我愿。在动笔写《海昏:王的自述》前,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阅读相关史料及出土文物考古资料,反复琢磨器物-----那些当年历史现场的东西,以及其图案,造形,颜色,寓意。渐渐我意识到,我的这部书的写作价值,就是通过文学意象把器物还原到二千年前的历史现场,而这种“还原”首先必须是器物的主人刘贺的人物内心的精神还原。对此我认为是找到了我惯有的通过历史缝隙,深入历史内在本质而进行文学创作的通道。我不屑在我的小说里作史料性的重述和对干史料的拼凑与浅表性故事演绎。我一直清晰地将历史考古、研究与文学创作明显区别开来,当别人在考证出土文物的时候,我在拷问不朽的灵魂。这是我的《海昏:王的自述》不同其它海昏侯书籍的地方。我是作家,我知道作家真正应该怎么写这类题材的作品,才是无可替代的。江西在古代中国的地理位置与它长期被边缘化是直接相关的,“海昏”一词就点明它的宿命性,我以为“太阳西沉之地”,就是海昏,也是被贬黜的帝王刘贺的宿命。不好说是刘贺贬黜江西南昌开了这么个头,但历史上直到近现代都有很多大人物被贬到此地,给江西文化增添了历史的厚重,江西文化又以这种看似的“负”能量,与中国的大历史进行了对接,进而又产生独到的无可替代的影响。
2、您最初写的体裁多是诗歌,后来为什么又会写小说呢?
答:我之所以写小说,而且主要是长篇,是因为我对自己的长篇是有期待的。我特别欣赏十九世纪的法国大文学家雨果,他是小说家、诗人、戏剧家、还能画画。他的小说是有强烈诗性的,而我更喜欢的小说家是《弗兰德公路》《农事诗》的法国诺贝尔奖获得者西蒙,日本三岛由纪夫的《雁寺》及博尔赫诗、卡尔维诺和紫式部。但我更希望像雨果那样的大文学家,哈哈,这不是什么野心,只是要干文学,我个人的标准就是那么回事。《海昏》扉页上有首诗,是萨士比亚诗剧式的,里面没有,但我追求小说的诗性,诗性不是形式上的诗,是小说的意味、独特的结构,意象、隐喻、暗示与象征等等,还有语言的弹性与张力,汉语的美。长篇小说是一个伟大的形式,我每一部长篇都希望不辜负这一形式,而且有所贡献。我不想写得像别人,而是这是我的小说。所以我说,一个作家在写小说时,他是王。
3、您的小说好像特别钟情于与历史有关的写作,这是为什么?一个诗人去写历史小说,跟普通的小说家写作与叙述上会有什么不同吗?
答:在一个成熟的作家眼里,历史与现实在本质意义上是一回事。我们的今天就是明天的历史,历史与现实只是对不同时段区别的称谓而已,作家还是在写人,写纷纭的世象。我喜欢将个人的生命经验放到一个较远的时间和空间里去处理,这或许就是我写历史小说的原因。一个好的诗人同时又是一个好的小说家,这原本很自然,但现在确实不多,有的诗人连一篇象样的文字都写不了,有的看似不错的诗,一掉到长篇里根本就毫无起色,立马被文字淹没,这都是有的。我想恢复从文学整体来理解诗、小说、散文是不可割的这样一个在十九世纪的世界文学,甚至更找就有的一个传统,不片面的、单一的写作,试图写无论诗与小说,我是说长篇,都在一个水准,甚至更高一些的水准上。多年的写诗经验可能使一个诗人将由极少量的词句组成的文学作品视作至高无上的鹰,然而长篇才是真正的大地和群山啊,它使我感知到谦卑与葡伏下来的伟大。而你也不该放弃鹰的视角,诗人的技艺与高贵,所以注定我的写作跟普通的小说家写作与叙述不同,其不同就在于我已说过的好的小说应具备的诗性。
4、文学界早把您看作是南昌的隐士,您也是“隐士文化”最早的提出者,您是否在躲避现在这嘈杂的社会?您觉得真正的隐居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当代的“隐士”应该是一个怎样的形象呢?您特别钟情历史体裁小说的出发点是什么,是否与您倡导的“隐士文化”有所关联?您的生活主张是什么呢?
答:我只喜欢简单做人,简单生活,一个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像我,是做不了隐士的,嘈杂也无处“躲避”,我们时刻都在“嘈杂”中存在,因为你就是别人的“嘈杂”。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我只想做个简单一点的人,你所求不多,就会简单。
5、您的很多作品都是以江西南昌作为心中的原乡来描写,作品中也会涉及到江西人文,地域文化会对您的作品起到推动作用,但是反过来,会不会局限了您的写作思路与视野?您心目中的原乡是一个怎样的形象?
答:文学中的原乡是作家精神的原乡,它与物理意义上的原乡不同,而更有人类的普遍性,所以不存在局限我的写作思路与视野,我心目中的原乡的形象都在我的作品里,如《皇帝不在的秋天》和《海昏:王的自述》,及接下来的《浮灯》里。
6、您曾在城开国际学园专家论坛上发言说“江西不能失去江西,南昌不能失去南昌”,您觉得当前在文化上我们失去什么?
答:失去了“原在”。全中国的城市都在拆迁与重建中流失了“原在”,而被高度同质化,我写所谓“历史小说”,就是想让自己和读者在精神上“还乡”,所以我说文学中的“原乡”是精神的原乡,它带有着人类当下普遍存在的“乡愁”。
7、您觉得当前江西文化发展状态如何,对此您有什么建议与思考?
答:不谈发展,只望呵护。文化是积累的,积累到一定时候,需要保护甚至呵护。文化大象无形,潜移默化,如果多些投入用以呵护和培育,就是发展文化了。/问-邹思维。
附1:
◆黑暗中的辉煌宫殿
------《海昏:王的自述》后记
文/程维
《海昏:王的自述》终于杀青,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两个月从冬到春的写作时间,我仿佛跟着书中的主人公海昏侯刘贺走过了漫长的两千多年。两个月的日日夜夜是海昏侯灵魂附体般在我身上,无论白天和晚上都是他的所思所想,我好像只是用笔记录下了他所经历一切,更重要的是他的內心世界。在写作中我和主人物的心境是一致的,他生命中的好与坏我和他都同样经历了,既有源自灵肉深处的喜悦,也有铭心刻骨的悲哀,这使我的这次写作在精神的投入是巨大的。我想,这本书无论如何都会是独一无二的,如果刘贺能看到,他会首肯。
历史性文学书写不是用小说或是其它什么形式来复述历史事件或演绎过去的故事,而是重返历史人物的内心,触摸到他们的生命本真,以及在其心灵驱动下的所作所为,才能看清历史的现场。沟通现代人与过去、历史深处的人物的灵魂共振,从而看清历史中的人性内在真相,这才是文学书写历史的价值所在,也是文学作为人的心灵史的独有魅力。
那些史籍资料上所能看到的表象性故事,不是我写作的重点。我是从历史的縫隙入手,去深入历史背后的内在灵魂图景,你也可以把它说为历史真相。宫廷权力斗争这种历史的滥觞和一般历史小说书写的滥觞已不是此书的重点,我更白癜风治疗的有效医院点状白癜风